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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六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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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有人來學堂裏鬧事的事兒當然瞞不過阿初,下午回家的路上,這個小八公就拉著許攸問個沒完,待曉得最後趙誠謹出來幫忙把人給喝退的,阿初就後悔得不得了,揮著小拳頭道:“早知道是有人欺負小雪姐,我也就過來了。可胡先生不讓。”

胡先生是方秀才的內弟,是個童生,年紀不大,很容易害羞,聽說家裏頭家境不好,所以方秀才便把他請來私塾幫忙,給阿初他們啟蒙。

許攸聞言忍不住笑,高興地拍拍阿初的腦袋,表揚道:“我知道阿初最講義氣呢,下回再有人來找我麻煩,你一定要記得來幫忙。”

阿初使勁兒點頭,罷了又回頭朝趙誠謹道:“小順哥你怎麽也不記得叫我去。”

趙誠謹作出懊惱的神情,“一著急居然就給忘了,下次一定不會。”

許攸斜睨了他一眼,得意洋洋,“沒有下次了。那些小丫頭片子現在見了我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她說到這裏覺得好像有點不大對,她以前做貓的時候,那些老鼠好像就沒怕過她,因為她根本就追不上。

所幸阿初根本就沒註意到她古怪的表情,只一臉詫異地問:“為什麽?她們為什麽會害怕?”雖然昨天見識過小雪拍著桌子發飆的樣子,可是,他見的更多的是她和善可親的一面,所以,一點也不會覺得她可怕。

“小鬼都這樣啦,欺軟怕硬。”許攸低聲喃喃,趙誠謹看著她笑了一聲,低低地道:“好像你比她們大似的。”

許攸:“……”

學堂裏的功課並不重,尤其是許攸,只是在家裏也沒有什麽別的事情要做,自從孟老太太沒出去幹活兒以後,她和二嬸把家裏的家務活兒全給包了,裏裏外外收拾得幹幹凈凈,許攸一點也插不上手。

於是她就在書房裏陪著阿初和趙誠謹溫習功課。她的字寫得不大好,雖然寫過十幾年硬筆,框架構還不錯,可就是沒法控制軟綿綿的毛筆,寫出來的大字都奇奇怪怪的,一點風骨也沒有。趙誠謹便親自給她做了個字帖,讓她對著他的字練。

許攸覺得有點怪,但仔細一想還能省了買字帖的錢,又覺得挺好,更何況,趙誠謹的字寫得還真不錯。

她寫完了兩頁大字,阿初和趙誠謹依舊低著頭認真地在看書,許攸有點坐不住,東看看,西看看,最後還是起身悄悄地溜了出來。孟老太太在院子裏做布鞋,鞋樣子昨天就裁好了,這會兒正在納鞋底。二嬸也在,除了她們倆之外,還有三四個婦人婆子,一邊納鞋底一邊聊天,氣氛挺融洽。

許攸掃了一眼,都是附近的鄰裏,遂乖巧地上前去叫人,這些婆婆和大媽也都看著她笑,有個姓孫的婆子看了她半晌,忽然道:“小雪真是越長越像她娘,瞧這眉眼,簡直就跟隨雲一模一樣。”

這是許攸醒來後第一次聽到有人提及小雪的母親,她微微一楞,下意識地朝孟老太太看了一眼。孟家人為什麽從不提及小雪的母親,許攸並不知情,但她也沒有問過,而今忽然聽孫婆子提及,難免心中一動。

孟老太太面色如常地笑笑,“可不是呢。”說罷,她又擡頭朝許攸道:“中午你二嬸做了綠豆糕,就在廚房的碗櫃裏,小雪你去端來,和順哥兒、阿初一起吃。讀書可費腦子,這會兒準餓了。”

許攸自然猜到她這是要把自己支開的意思,遂笑著點頭去了廚房,走到廚房門口時還依稀聽到孫婆子的聲音,“……你們家老大就沒想著在找一個……”

她進了屋,迅速地轉身把耳朵貼在門後偷聽,老太太有些無奈地回道:“他不願意,我們又能有什麽辦法。這都多少年了,一直放不下,我們也不是沒勸過,他根本不聽,又說不願讓小雪受委屈。”

“總不能這麽一直拖下去,要是小雪是個男娃兒也還好說,這一個閨女,將來嫁出去了,他這一房可不就絕了後。你也不勸勸?”

“實在不成,就讓小雪招個上門女婿。”孟老太太倒也想得開,“我可是再也不願意管那頭倔牛了。”

院子裏當即有人哈哈笑起來,意有所指地道:“我就說呢,你們家怎麽忽然多了個俊俏後生,老大還說是遠房親戚,原來是當上門女婿養著的。老太太這眼力可真好,那般俊俏的後生,咱們雲州城裏可找不出第二個來了。要不說怎麽還送他去讀書呢……”

這些三姑六婆湊堆兒了還真是能瞎掰啊,許攸聽得哭笑不得,搖搖頭,索性不再聽壁腳了,從碗櫃裏找了老太太說的綠豆糕,用小碟子裝好,送到書房去。

她壓根兒就沒把外頭這些大媽大娘的話放在心裏,所以一點都沒覺得什麽尷尬,倒是阿初一臉好奇地問她,“姐,上門女婿是什麽意思?”

趙誠謹正在寫字的手忽然就定住了,許攸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他也會不好意思,想了想,決定要表現得坦然些,遂毫不遲疑地回道:“意思就是將來等我長大了不嫁出去,唔,娶個夫婿來我們家。”

“真的呀,這太好了!”阿初的兩只眼睛立刻放光,“去年小五他姐姐嫁人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小五一想起他姐就哭。我那時候就擔心,將來小雪姐姐嫁人了要怎麽辦。姐姐趕緊娶個夫婿回來吧,還能幫忙幹活兒。”

許攸被他逗得笑起來,偏還使勁兒點頭,“好啊好啊,你等著啊。”

“嗯哼——”趙誠謹忽然清了清嗓子,擡頭朝她看了一眼,眼睛黑幽幽的,似乎隱隱帶著些責備。許攸被他這眼神兒一瞟,居然覺得有點心虛,遂把綠豆糕往他面前推了推,有些不自然地道:“你吃這個。”

“你的大字寫完了?”趙誠謹把綠豆糕又推到阿初面前,正色問許攸。

許攸點點頭,把寫好的紙拿給他看,有點得意地道:“你看看,是不是寫得挺好的。”她自覺最近進步挺大,這一手字拿出來已經很能見人了,所以才會這麽主動地給他看。

趙誠謹沒作聲,沈著臉認真地盯著手裏許攸寫的大字看,那麽的專註,以至於讓許攸覺得他的眼睛裏好像有X光,能透過那薄薄的宣紙看到藏在裏頭的寶藏。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拿起手邊的筆,在左上角的位置勾了一下,然後把宣紙遞回給許攸。

“什麽意思?”許攸鼓著臉氣呼呼地瞪他,“就這一個字嗎?”每次許攸寫完大字他都會要求檢查,然後從當中勾住幾個寫得好的以示表揚。許攸自以為這一副字已經有了很大的提高,沒想到他居然才勾了一個字。

趙誠謹頭也不擡,“嗯”了一聲,又道:“心不靜,字發飄,罰抄十遍。”

“哈——”還真把自己當老師了!許攸沒好氣地朝他翻了個白眼,決定不理他,回去自己屋裏找了前幾天沒做好的荷包出來,坐在書桌邊慢悠悠地折騰她的荷包——她現在已經沒有一點追求了,就喜歡折騰這些小姑娘們的玩意兒。

才縫了幾針,坐在對面的趙誠謹忽然說話了,有些沈不住氣的樣子,“不是讓你罰抄十遍?”

許攸一挑眉,故意噎他,“你說罰抄就罰抄,憑什麽啊?你又不是我先生,方先生還誇我的字寫得好呢。”這個小鬼,幾年不見還會裝模作樣了,小時候多可愛,說話軟糯糯,脾氣也好,永遠都哄著她,現在居然還敢罰他抄書。

她聲音一高起來,阿初立刻就擡起頭,看看她,又看看趙誠謹,一本正經地小聲插話道:“姐,我勸你還是抄吧。”

“為什麽?”她一點也不服氣,被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鬼頭欺壓到頭上來,還真是不爽啊。更何況,這小鬼頭還是她看著長大的,她還看過他尿床呢!一轉眼,那個尿了床會不好意思悄悄躲在被窩裏不說話的小家夥居然就變成了面前這個裝模作樣的小老頭,他還敢罰她,真是膽兒肥了。

阿初朝趙誠謹瞟了一眼,小聲地道:“小順哥說得有道理啊。”不然,回頭可有你受的!他朝許攸做口型,見她不明白,又把嘴巴拉到更大,趙誠謹忽然轉過頭來看他,阿初的臉立刻僵住。

“你到底寫不寫?”趙誠謹問,小臉微微發沈,忽然間就有了淩厲的氣勢,阿初覺得連頭都不敢擡了。

只是許攸連皇帝都見過的,怎麽會被他給嚇到,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不寫,要寫你寫,反正我不寫。”

這話簡直就是挑釁的最佳語錄,反正許攸覺得要是誰這麽跟她說話,保準要氣得跳起來大打出手。偏趙誠謹還忍得住,看了她半晌,居然還笑起來,就是笑容有點發涼,“就你這樣,字都不認得幾個,還不肯學,將來還想招上門女婿?招得到嗎?”

“怎麽就招不到了,”許攸瞪他,“誰讓我長得好看,你就等著吧,將來想要入贅來我家的多了去,得從大門口排到巷子外。”

趙誠謹都生氣了,小白臉漲得通紅,“你……你這就是……繡花枕頭一包草。”

“那還是繡花枕頭,”許攸道:“起碼還有花兒呢。”

“你……不思進取!”

“我又不是男人,進什麽取啊?”許攸故意逗他生氣,覺得他這氣急敗壞的小模樣真是可愛極了,這才像她記憶裏的順哥兒。

趙誠謹氣得要命,黑幽幽的眼睛裏嗖嗖地放著冷氣,阿初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使勁兒地朝許攸使眼色,讓她悠著點。許攸只當沒瞧見,托著腮慢條斯理地繡著荷包,嘴裏還道:“以後招上門女婿一定得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不能光盯著人家的臉看,男人長得俊靠不住,得看人品。一定得老實……”

她巴拉巴拉地說著,趙誠謹再也聽不下去了,一生氣,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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